「那個時候因為怕你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你。」

「那如果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妳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加護病房是個很可怕的地方,至少在我現在僅有的認知裡我覺得它很可怕。入內前有塊地墊會黏去所有走過的人腳底的灰塵不說,一天兩次各半個鐘頭的探病時間,探病時還必須穿著院方提供的衣服與口罩,不是擔心我們進去會怎樣,而是擔心病人會被我們怎樣。外公就躺在裡面動也不動,小舅舅正細心地幫她弄去頭上凝結的血塊,外婆則一旁握住外公的手時而撫摸他的頭幫他順順頭髮。若不是外婆對外公說我來看他了,外公可能也沒法轉轉頭看看附近有什麼人,甚至連吃飯都得用管子灌。螢幕上細細數著病人的脈搏、呼吸、心跳,就好像情況隨時都可能產生變化一刻也不得輕忽。

外公知道我來了勉強轉動眼珠子搜尋我的位置然後張開了嘴笑了笑,看到外公笑了我放心了點。陪外婆聊上幾句我知道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也知道出事的那天距離今天已經過了十天。我很驚訝過去的九天我還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覺得自己很該死一點也不關心周圍的人,同時心中也充滿疑問。

外公一直有糖尿病的問題,加上年紀大了體力也不好,為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必須耗費好一番功夫。那天可能是用力過了頭起身後一時站不住腳整個人仆倒在地上傷了頸椎,聽說剛送去醫院的時候外公的手腳都沒有知覺,好在神經只是受了點壓迫。開刀換上了人工頸椎之後外傷也逐漸恢復,但那時候卻不知為何體外公的體力一天比一天差。這種感覺很恐怖,看不到外傷卻感覺有人正一點一滴奪去他的生命,恐怖的不是生命的點滴流失,而是不見外傷的無力感。好在當醫生的舅舅不像我們這般無知,怎麼說他也是PRO級的,將外公轉送到他執醫的醫院就近照料以後情況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轉。忽然想到侯文詠在他書中寫到幫他自己親愛的老婆進行麻醉時所說的話,

「如果無法冷靜的幫自己的老婆做麻醉,就不夠資格當一名醫生。」

話說回來台中的那個醫院還是少去為妙,他就在某個國家領袖為名的公園旁。媽媽今天下午打了通電話問我打算何時回家,

「現在在家裡幹麻?」

「陪你爸爸看網球啊。」

「看網球?怎麼不是在大掃除?」

「之前都沒什麼心情ㄚ。」

我還以為只有身我小孩子的我才會怠惰,原來父母也會。

「之前因為你阿公的事情搞的什麼心情都沒有,還把自己身體搞壞了。」

我承認我誤會我媽媽了。

「真的嗎?當時到底怎麼回事?」

我開始把我心中所有疑惑一古腦兒砸向電話的另一頭,同時包刮了

「那如果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妳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這個問題帶有一點懷疑,懷疑自己的父母是不禮貌的,但我還是問了,因為我上一個住進醫院的親人在我看探望過他之後就再也見不著他了。

「就在看看情形囉!」

媽媽開始打馬虎言,算了,今天就饒了你,誰叫你是我媽。

值得高興的是外公應該不久之後就可以出院了,雖然之後還需要經過一些復健,也好在舅媽是復健科的醫師,轉個院又是自己人。遺憾的是過年得在醫院裡過了,媽媽今年也不用回娘家了,大家可能要在台北吃團圓飯,也沒啥不好,紅包不知道會不會少拿一份。

祝外公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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